第24章 黑罗刹长袍
车灯照亮了那辆三轮摩托的全貌。
车头是锈迹斑斑的铁皮，用铁丝勉强固定着一块挡风的玻璃。
车斗里堆满了新砍的竹子，竹叶还在滴着清晨的露水。
一个干瘦的老头，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，嘴里叼着一根自己卷的旱烟。
他停下车，一只脚撑在地上，眯着眼睛打量着林风，还有他身后那辆格格不入的黑色奔驰。
山里的晨雾，混杂着三轮车排出的黑烟，味道有些呛人。
“老乡，能帮个忙不？”
林风主动开口，声音因为一夜未眠，带着些沙哑。
老头吐出一口烟圈，烟雾缭绕。
“啥子事哦？”
他的口音很重，带着浓浓的本地腔调。
林风用下巴指了指那棵横在路当中的大树。
老头这才把视线从奔驰车上挪开，看向那个巨大的障碍物。
他下了车，绕着树干走了一圈，用手拍了拍粗糙的树皮，又蹲下身子看了看断口。
“啧。”
他站起身，摇了摇头。
“这个搞不开。”
“昨晚山里下大雨，风也大，刮倒的。”
老头从口袋里摸出烟叶和纸，慢悠悠地又卷了一根。
“林业站的人来，怕是都要搞一天。”
林风的心沉了下去。
一天？他可等不起。
“大爷，我给你钱，你帮我想想办法。”
林-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，抽出五张红色的钞票。
“五百，够不够？”
老头的眼皮跳了一下，看着那五百块钱。
他抽了口烟，摇了摇头。
“小伙子，这不是钱不钱的事。”
“你这车，也过不去，我这车，也过不去。”
“等吧。”
他说完，就准备回到自己的三轮车上，似乎打算掉头回去。
林风的脑子飞速运转。
等？
等到什么时候？
他的视线，越过老头的肩膀，落在了自己那辆奔驰车的后备箱上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，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。
《三清赶尸术》。
入门篇。
引路符。
他的心脏，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。
理论上，是可行的。
“大爷。”
林风叫住了正要上车的老头。
“这样，你帮我个忙。”
他把手里的五百块钱，硬塞到老头那只布满老茧的手里。
“你开着车，往前头走一公里，看看前面的路有没有塌方。”
“我这手机没信号，我得找个高点的地方，打个电话求援。”
老头捏着那五百块钱，有些发愣。
这小伙子的要求，有点奇怪。
“我……我一个人在这里，有点不放心，您帮我看看路，我心里也有个底。”
林风的语气很诚恳，脸上也挤出一个焦急的表情。
老头掂了掂手里的钱，又看了看林风。
“那……行吧。”
他发动了三轮车，突突突地冒着黑烟，朝着来时的路，拐过弯角，消失不见了。
周围，重归寂静。
只剩下林风自己的心跳声，擂鼓一样。
他走到奔驰车的尾部，手放在后备箱的开关上，却迟迟没有按下去。
他真的要这么做？
驱使一具尸体，为他清理路障。
这事要是传出去，他恐怕会被当成精神病，直接抓起来。
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按下了开关。
后备箱缓缓升起。
沈月安静地躺在里面，穿着那身白色的连衣裙，脸色在晨光下，更显苍白。
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与尸体特有的味道，飘散出来。
林风强忍着胃部的不适。
他闭上眼，脑海中，《三清赶尸术》的法门，清晰浮现。
那不是死记硬背的文字，而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。
如何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气。
如何以指为笔，以气为墨。
他抬起右手，并拢食指与中指，对着后备箱里的沈月，在空中虚虚一划。
一个古朴的“引”字，由无形的气构成。
他的动作生涩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。
当最后一笔完成。
那道无形的符文，飘向沈月，没入她的眉心。
车厢里的温度，陡然下降。
林风看见，沈月那纤长的手指，轻轻地，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。
她那紧闭的双眼，猛地睁开。
那是一双没有焦距，没有神采，只有一片死寂的眼睛。
她缓缓地，从后备箱里坐了起来。
动作僵硬，关节发出轻微的“咔咔”声，如同一个许久未曾上油的木偶。
林风的喉咙发干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恐惧。
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。
他成功了。
他真的成功了！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用意念，向沈月下达了一个简单的指令。
“出来。”
沈月转过头，那双空洞的眼睛“看”向他。
她抬起腿，跨出了后备箱，稳稳地站在了地上。
林风向后退了一步，指着那棵巨大的倒树。
“把那个……弄走。”
他的声音，有些干涩。
沈月没有回应，只是迈开步子，朝着那棵树走去。
她的步伐很奇怪，双腿笔直，没有弯曲，一步一步，却速度不慢。
她走到树干前，停下。
然后，她伸出那双苍白纤细的手，按在了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树干上。
林风屏住了呼吸。
接下来的一幕，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。
沈月的手臂上，并没有出现肌肉贲张的画面。
她只是那么轻轻一推。
“嘎……吱……”
刺耳的摩擦声响起。
那棵重达数吨的巨大倒树，被她硬生生地，从路面上推开了寸许。
碎石和泥土，从树干下剥落。
沈月的身体，纹丝不动。
她继续发力。
树干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“轰隆——”
一声巨响。
整棵大树，被她从狭窄的山路上，直接推下了旁边的悬崖。
回声，在山谷间久久不散。
路，通了。
路面上，只留下一道深深的，狰狞的划痕。
沈月缓缓收回手，转过身，依旧用那双空洞的眼睛，对着林风。
林风的心脏狂跳。
这就是《三清赶尸术》的力量？
这还只是个残缺的入门篇！
他压下心中的震撼，对着沈月，再次下达指令。
“回去。”
沈月转身，一步一步，走回车边，自己躺进了后备箱。
林风走过去，看着她重新恢复了那副安静的模样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。
他伸出手，在即将关上后备箱的瞬间，犹豫了。
他将沈月连衣裙的一角，从后备箱的边缘，扯了出来，露在外面。
做完这个动作，他才“砰”的一声，关上了后-备箱。
他靠在车身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一阵引擎的轰鸣声，由远及近。
老头的三轮车，又突突突地冒着黑烟，从拐角处回来了。
车子在林风旁边停下。
老头看着空空荡荡的路面，嘴里的旱烟，“啪嗒”一下，掉在了地上。
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他伸出手指，颤抖地指着前方。
“树……树呢？”
他的声音，变了调。
林风直起身子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故作轻松地说道。
“哦，刚才我运气好，打通了林业站的电话。”
“他们正好在附近作业，带了起重机，过来一下就吊走了。”
这个谎言，漏洞百出。
起重机？这么窄的路，怎么开进来？
前后不到十分钟，怎么可能这么快？
老头的脸上，青一阵白一阵。
他没有去质疑林风的话。
他的视线，死死地盯着奔驰车后备箱缝隙里，露出的那一点点，白色的布料。
山里的清晨，带着凉意。
老头的额头上，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。
他猛地跨上三轮车，像是躲避瘟疫一样，发动了车子。
“小伙子……你……你快走吧。”
“这地方，邪性。”
说完，他一拧油门，三轮车喷出一大股黑烟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林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，嘴角扯了扯。
他拉开车门，坐进驾驶室。
车里熟悉的皮革味道，让他紧绷的神经，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。
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。
这双手，刚刚操控了一具尸体，移开了一棵大树。
他不再是那个困在深山里的普通司机了。
他发动汽车，黑色的奔驰商务车，平稳地驶过那道狰狞的划痕，朝着怀恩市的方向，继续前进。
东方的天空，太阳已经升起，金色的光芒，穿透晨雾，洒满了前方的道路。